坐郵輪環游世界絕不是消磨時光的方式,而是屬于一種社交生活。
乘坐飛機環球旅行,追求的是有旅程的生活,而登上郵輪,則是在追求有生活的旅途。
郵輪圣經
第一天傍晚的登船說明會上,歌詩達愛蘭歌娜號郵輪副總監把每晚送達房間的《Today》比做“郵輪上的圣經”。一家五星級酒店該具備的設施如SPA、健身房、卡拉OK,永遠在《Today》的固定位置上。一天供應五餐的免費餐廳里甜點最有新意,而蒙馬特爾海景餐廳和360度玻璃穹頂的阿馬爾菲餐廳,總是依靠與船長共進晚餐和高調的著裝要求吸引著不甘空虛的人們。但對一部分人而言,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仔細查閱《Today》的真正樂趣,在于僥幸發現一些免費又新鮮的樂子,或在角落里找到每日一款的特飲。
每位上船的客人都會拿到一張歌詩達船卡,既是房卡、登船卡,也是消費卡,用來為你的購物或自費項目埋單。此類透支消費卡在每一艘郵輪上都是享受的核心道具,當你使用它在免稅店買下一件意大利琥珀掛件,或享受意式大餐時,總會下意識地變得更闊氣,仿佛它最后不會從你的腰包里掏錢。
海上鋼琴師和獅子船長
每天,玻璃櫥窗外彈鋼琴的光頭帥哥都會彈奏出優美的旋律。鋼琴師彈得并不專注,不時在經過的人群中捕捉留意他的眼神。他挺少笑,總是擺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或多或少有幾分海上鋼琴師式的憂郁。我終究擺脫不了以中國人的審美為意大利帥哥排名次,而那些女船員似乎也樂在其中。她們說鋼琴師的模樣太精致了,頭號帥哥是娛樂部主管Ciro。在粗獷長發和胡碴簇擁下的皮膚被海上烈日烤得通紅,這位寬肩長腿的意大利人的工作之一,是帶領一群乘客在舞臺或甲板上大跳熱舞。如果我沒記錯,他常在風靡于1960年代的“沙灘男孩”樂隊的節奏中前后左右擺動胯部。事實上,最賣力的人總是他自己,身邊的女船員遠沒那么揮汗如雨。
在大海上浮動的孤島如同一個包羅萬象的社會。坐郵輪旅行,除了看海,自然就是看人了。
在經歷了兩天陰雨連綿后,愛蘭歌娜號終于沖出陰霾的籠罩,投身東亞明媚的陽光。我們在第七層甲板的躺椅上曬太陽,看見脫掉上衣、袒露茂盛毛發的船長正在第八層的慢跑道上慢跑。他看起來像一頭威嚴而無聊的獅子。身邊的人教育我:在公海上,船長就相當于法律。這是我第一次坐郵輪,也是第一次學會要對船長如何尊重才不為過。在那次船長雞尾酒會上,客人們在入口處排起長隊,耐心等待與船長的會面。輪到我了。握手、微笑、看鏡頭,不超過十秒鐘,我甚至來不及擺出一個比較上鏡的表情。這種效率在愛蘭歌娜號載滿客人(可達1000人)的時候,必定非常有意義。 那天,我們三個人一杯接一杯,共喝了十幾杯船長招待的免費香檳,同時欣賞著靚麗華服的女賓們昂首闊步從兩側入口涌入弗萊比格歌舞宴會廳。后來我確實有些暈暈乎乎了,只不過是因為船身晃動,和微不足道的酒精無關。
大海上永遠的歌者
歌詩達郵輪是歷史上第一艘以中國內地城市為母港開辟定期航線的國際郵輪,并非最大、最精致、最豐富的,卻用親切的形象和票價開始一次郵輪啟蒙。愛蘭歌娜號渾身散發著藝術氣質。船上隨處飾有意大利名家的作品,八層樓分別以“梵高”、“高更”、“羅德列克”等八位藝術家命名,我房間的床頭墻紙上是莫奈的畫作。
弗萊比格歌舞宴會廳每個晚上都是歌舞秀場。拉斯維加斯風格的“口紅與蕾絲”或男高音的美聲個唱,帶著與郵輪形象息息相關的華麗、浮夸與性感。我喜歡那支Les Aristocrates樂隊,只不過因為它更內斂而深情一些。它的主唱是一名嗓音沙啞的老頭和一位大紅旗袍緊裹豐腴體態的女郎,我甚至一度以為他們是父女。聲線可比科恩的老頭獨自在歌詩達郵輪上唱歌七年,“你無法想象那種寂寞。”他說。后來他遇到了這支樂隊,便加入他們。問他最喜歡自己唱的哪首歌,他想了想說,《My Way》。
千年古城的姿態
第三天,愛蘭歌娜號進入越南峴港后停靠。從峴港驅車一個小時,便來到了夢中的會安古城。一到會安就被潮濕的空氣包裹起來,人微微地有了醉意。連綿的藍山和無盡的田野,溫潤如玉的流水和寧靜的城市,這一切沒有陽光下飽和繽紛的色彩,卻有中國水墨畫里的古典氣韻。在市中心閑逛時發現一座天主教堂,是越南著名建筑師的手筆,外表現代,內里透著亙古不變的莊嚴。我們拜望了正在午休的神甫,他眼神平和溫靜,請我們轉達他對中國旅人的熱情問候。黃昏時分由著踏三輪車的人滿街轉悠,踏車的漢子喜歡搭訕,不理他時他就自顧自唱起小調來。香河里搖蕩著落日的殘血,沒生意的艄公大嗓門地說笑著。夜市的小販開始搶占有利地形,而英姿颯爽的女警察開著摩托四處逡巡。
對天堂的幻想與人們打小就有的“不勞而獲”的壞思想不謀而合,郵輪生活的迷人之處正在于:這里充盈了物質的狂歡,而一切看起來似乎全是免費的。如果離開大地,腳底下踩著海浪,每個人是會變得更自由,或者更虛妄?正如某位作家說的那樣,郵輪就是他想象中天堂的樣子:一切應有盡有,24小時供應食物,夜夜聲色犬馬。